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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像被划开了口子,雨如倾倒而下。

向橙实在没办法,只好就近躲在一家书店门口。

雨水串成了珠帘从房檐上落到水泥地上,又在少女的帆布鞋前绽成虚无的花。向橙身上的校服早就湿透了,幸好书包是防水的,餐盒也被她护在怀里,没有淋到。她看了好几眼手机上的时间,顾不上冻得发红的手指,只忧心早上要去值日,千万不能迟到。

可这雨下得起劲,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。

一辆车从马路对面调了个头,缓缓停了下来。向橙看到一个穿着周正的男人下了车,撑着伞朝这边走过来,她还以为对方是要进书店,侧身让了让。

“你好,姑娘。”那人在她面前停下,礼貌地空出一段距离,和声说,“我是商先生的司机,他吩咐我来接你去学校的。”

向橙懵懵地眨了眨眼,完全把这个商先生,和她认识的商先生联系不到一起,警惕地道:“你搞错了吧。”然后向远处望,说,“不用你接我,我爸爸马上就到了。”

远处哪有人。

小秦一看就知道姑娘把她当成了坏人,赶紧解释:“是商绥先生让我接你的。”

商绥……?

向橙歪着脑袋打量着路边的车,好像她刚才上学时,是见这辆车在门口停着,不过都是黑黢黢的车,她也不大能认出来。

向橙还是小心翼翼的:“他人呢?”

“老板刚看到你在路上,他有事,让我回来接你的。”小秦很少见这么好看乖巧的女孩,觉得湿黏的雨都没那么令人烦躁了,他摆摆头,“姑娘,别耽搁你上学,快走吧。”

路上除了行驶的车辆,连行人都没了,这么大的雨又夹着风,打着伞都会被淋湿的。

向橙皮肤净白,眼瞳漆黑,在这漫天雨里,像是融进水墨画里的少女。

她想了想,问:“我可以打电话跟商先生确认吗?”

“当然可以了。”

“可是我忘带手机了。”

少女目光虔诚,遮住了嘴角的一丝狡黠。

小秦不疑有他,拿出手机点进通讯录:“用我的吧。”

向橙天生数学好,对数字很敏感,她拨号前快速看了遍号码,便记住了。

电话嘟嘟响了几声。

“喂。”男人的声音利落且掷地有声。

是他。

向橙咬了咬唇:“商先生。”

“嗯?”商绥怎么也没料到从小秦的来电里听到了这么软软的声音。

“我是向橙。”向橙瞥了眼司机,说,“商先生,谢谢你让人来接我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,商绥“嗯嗯”应完,才回过来对她说:“嗯,你坐小秦的车。”

“不用了,我自己可以去学校的。”向橙很怕冷,纵使这天气味并不低,风一刮,她还是轻微的发着抖。

商绥默了两秒:“就为说这个打给我?”

向橙想,像他那样的人,肯出手帮他,但不代表愿意为了她浪费时间。一滴雨落到她卷翘的睫毛上,她抚掉,说:“不是的,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。”

商绥也确实没耐心哄着人,“嗯”了声:“随你。”挂了电话。

原本学校的行程很简单,商绥亲自来是因为跟校长有私交。当年他在北桦中学念书时,卫校长是他的班主任。

“对女朋友这么敷衍可不好。”卫校长笑着道。

商绥收了手机:“不是女朋友。”

卫校长也没深究,伸手示意他坐,说:“做为优秀毕业生回来演讲的事,你真不考虑了?”

商绥婉拒:“抱歉,行程已经满了。”

“你啊,当年就这样,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,不想做的事谁也说不动。”卫校长见一大早说半天,也无济于事,不再强求。

回想曾经他也是这样,为了劝商绥参加演讲比赛费劲了口舌。商绥当年比这时候对人还要沉默冷淡,那么高的个子垂眼盯着地,手抄在校服裤兜里,一言不发地用脚踩着个石子玩。

卫良嘴都说起了皮。最后问要参加吗。少年把石子踢到墙上,就两个字:“不要。”

商绥那时的冷漠,还带着戾气,现在戾气不见了。

不是没有,是被他掩住了。

卫良知道他对那件事还是过不去,毕竟是亲生母亲,谁又能过得去。

说了一会儿,卫良又带着商绥参观各种场馆,才想起送商绥离开。

彼时已经是第一节课间,几个往小卖部去的女生,看到商绥缓了步子,回头看了他好几次。

“当年你成绩好,是我的骄傲,但有个方面也着实令我头疼。”卫良苦笑,“当时学校里的女生都喜欢给你送情书,我特别怕耽误了你的学习,也怕耽误了那些女生。”

商绥望向校园青葱的树木:“是吗?”

他那时不太看周围的。

卫良点头,拍拍他的肩膀,开玩笑道:“不过现在你回来,我就放心多了,就你这一身行头,学校里的女生们顶多多看你几眼,也不会有哪个真敢追你的。”

卫良还有工作,便没再送。

雨已经停了,只有校园里的梧桐树下还滴着叶片上的水。远处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往语音楼里进。

“蠢货。”商绥转身。

那个语音楼在商绥念书那会儿就不做教学用了,这会儿往那进准没好事。商绥并不想管商星遥,他又不是他爸爸。

商绥打电话给小秦,让他把车从停车坪开过来,就在这时有同学议论着往语音楼那边跑:“快看,有人在语音楼裸奔!”

裸奔是商星遥和他那群男生带头喊的,正是下课,引来了不少人围观,就连小学楼的窗户上,都是探头看热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