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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元月十四日,午时。

    京城一隅,陈公爵府内。

    近日,府里府外粉饰一新。还专门腾出一个最大的院落,按照皇家的配制来装置,作为宣华夫人省亲暂住之用。

    五十一岁的陈叔宝,在隐蔽的厢房里,呆看着还在昏睡的凤启。

    这张依稀熟悉的面孔,让他想起曾经春风得意的帝王日子,那些随心所欲,高高在上的写意……

    凤启的眼皮忽然轻轻颤动一下,微微皱起眉,面露不安之色。

    陈叔宝眼前慢慢浮现那永生难忘的一幕:

    那是公元五八九年,四月二十三日。

    当年,陈叔宝才三十七岁。

    大兴宫正南门,广阳门城楼,他和爱子陈深,各亲王等陈氏皇族成员二十八人,跪在城楼下。

    他们后面,是司空司马消难以下,直到尚书郎等二百多名原陈国的文武官员,全部身穿原来在陈国所穿官服,黑压压的跪了一地。

    无数的京城居民在围观。

    隋帝杨坚,带着司礼郎,纳言等文官,肃然登上城楼。

    朝阳下,陈叔宝木然看着杨坚线条分明的五官,等待着看他如何表演一个征服者的激昂兴奋。

    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,随时赴死。

    昨天,他们以俘虏的身份,被拉队到杨家的皇家祖庙,对着杨家的祖先磕了半天的头。然后被拉到金銮殿上,屈辱地看着杨坚对平陈战役中的亲王,将领逐一封赏。

    作为战胜者,该炫耀的,都炫耀过了。

    今日,是时候在民众面前,宣布自己这批战败者的死刑了吧?

    杨坚没有看他们,目光平视,面沉如水,显露出一个君王的气派。

    他自己没有说话,而是命纳言宣读诏书。

    这开场白,陈叔宝没有留意去听,无非大概是些安抚的藻词。

    然后,纳言退下,内使令上前,用藐视的目光先把这些跪在脚下的俘虏们凌迟了一番,才开口抑扬顿挫地宣读诏书,百般谴责陈国君臣昏庸无道,残害百姓。总结他们灭国的原因是上下离心,从皇帝到县令,没有一个念及国家大业,都只顾着贪奢享乐,才导致亡国。

    陈叔宝渐渐低下头,其他人全部匍匐在泥地上,压低鼻息,大气也不敢出。

    他逼自己挂上羞愧的面具,掩饰着心里的战战兢兢。

    虽说是有了心理准备,可他不想死,真的还不想死。

    没想到,诏书的结尾语,是隋帝宽宏大量,饶恕他们全部,还赐他们府第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