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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刻,她的心也冷得没有半分温度。

    严丽欢抬眸看她,面无表情的说道:“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,不是来负责解惑的。”

    她将文件一张张的摊开在桌面上,说道:“签了吧,签了这些都是你的了。”

    接着,她又补了一句,“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?”

    安千妍站在桌子的另一端,冷冷的看了她一会,忽而将桌上的东西抓起来一把撕烂,吼道:“谁他妈要这个?你要?那就使劲浑身解数让他给你啊?你到我这里来撒什么野?”

    她双手撑在桌上,冷冷的说道:“你喜欢他,是不是?喜欢就去表白啊,喜欢就去奉献啊,你到我这里来酸溜溜的使脸色有用吗?越发的衬出自己可怜又低下。”安千妍说话毫不留情,一句一句尖刻刺耳。

    很早以前,她就明白一个道理,绝不能没有底线的去同情别人。尤其是女人。

    无怪她自己身为女人也不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说话,实在是因为这世间太多女人为情相残的例子,有些时候,女人狠起来,比男人更甚,尤其是对着情敌。

    所以,当她敏感的意识到严丽欢喜欢欧朗俊的时候,就已经清楚的知道,这个女人是她的敌人。

    对敌人,她从来不心软,也不乱施同情。

    严丽欢苍白着脸,却偏偏无法反驳。双手攥得死紧,紧到指甲都要掐进了肉里。

    好半天,她才深吸了一口气,看了眼桌上的碎屑,说道:“我回去重新打印,明日再约时间办理。”

    说罢,提起公文包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她不是怕她,而是……要完成朗俊最后交代的事情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严丽欢走了之后,安千妍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,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“欧朗俊……”低吟了一声之后,她终于决然的摸出电话,拨通了那个号码。

    无人接听。

    她摁掉,再拨。

    仍然无人接听。

    安千妍发了狠,一遍又一遍的拨打,不止不休。

    终于,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轻而优柔的,“喂?”

    隐隐的还有一丝……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他对她,总是无可奈何的。

    听着铃声一遍一遍的响起,实在舍不得按掉也舍不得关机。那首旋律,是专为她而设的,而这首旋律从来没有响过这么多次。

    听到他的声音,安千妍的心颤抖一下,本来酝酿好要开骂的,这时却开不了口。

    最终,化为一声关切的询问,“你到底是怎么了?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这样的关切清楚得欧朗俊远远的也能感受得到,这样的感受让他难过得为之哽咽。

    在事情发生之后,他一直都是淡定的。淡定的和钟志文商量病情,淡定的和严丽欢交代后续事宜,淡定的接受,淡定的离开……

    他仿佛从来没有难过,仿佛从来没有心伤,仿佛从来没有过不适。

    但其实,他也是害怕的。

    当他一个人在车库面对黑暗的时候,当他回家不能看到安千妍的时候,当他坐在沙发上感觉四周一片黑暗无人可依的时候……他都实实在在的害怕。

    然而,这些害怕,通通都抵不过一样――那就是失去安千妍的恐惧。

    他的世界整个坍塌了,为安千妍而建筑的城堡再也不复存在了。

    换言之,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要保护她了。

    相反,他根本就是一个祸端,从前那些仇视他的嫉恨他的,这时通通都会跳出来像踩落水狗一样的踩他,他不想这个时候让安千妍在他身边受罪。

    所以,欧朗俊最终只是淡淡的回答安千妍,“我没事,只不过是想休息一阵,所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安千妍恨恨的说,“你当我是白痴?”

    明明就是因为那一晚的突变才让他有了这样奇怪的举动,只是,她想不透,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,他们一直在一起的,不是吗?他到底是怎么出的问题?

    “我从没有当你是白痴。”电话那边回答得很快,事实上,他知道她是无比聪慧的。

    欧朗俊纵然爱她,但仍然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,在初时的无所适从之后,慢慢的沉稳下来,他接下去说道:“正因为我从来没有当你是白痴,所以,才相信你会懂。没有任何一段情是永垂不朽的,也没有任何一个怀抱的保护是理所当然的。我累了,我想休息,你应该懂的。”

    这一席话,简单,却异常残酷。

    足以浇灭刚刚燃起的爱之焰。

    欧朗俊的心因此泛起了阵阵疼痛,一直往下沉,往下沉,沉到无底的深渊。这样的残酷,连他都觉得无法承受,不可承受。

    可是,还能怎样呢?又能怎么样?

    欧朗俊握住电话的手微微发颤,手指透着惨白……

    如果我能看得见,我愿许你一个无忧的明天。

    如果我能看得见,我愿背负起你所有的一切,毫无怨言。

    如果我能看得见,我愿牵着你的手,一直到白头显现。

    可是,再也不能……看见。

    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的抽气声,显然那一番残酷的话让安千妍有了强烈的反应,好半天,她强忍着问道:“那……那些钱又算什么?总得安个什么名目吧?我和你从未有过男女之爱,分手费也不合适,是不是?”

    其实,她心里很清楚,这根本就是在垂死挣扎,她突然有种很挫败的感觉,并且,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低贱。虽是在质问他,却像是在求他。

    她质问自己:安千妍,你到底是在做什么?

    那边的回应淡淡的,“一点心意而已。”如今,他只能将这份心意交付出来,从今以后,你是我的眼,去替我看尽这繁华人间。

    “呵,一点心意而已?果然是豪门游戏啊,大少爷真玩得起。好,我要不收,还当真是小瞧你了。”说罢,安千妍终于狠狠的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,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
    从昨日的‘我信你’到今日的‘一点心意’,不过一夜之间,就已经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她站起身来,走到独立卫生间里去,沿着门沿,慢慢的、慢慢的蹲下去,终于抱住自己的膝盖,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哭了半响,又昂着小小的脑袋,倔强的低语道:“我为什么要哭,为什么要哭,能得到那么大一笔钱,我应该笑的,我应该笑的。”

    这么说着,泪水却仍是顺着脸颊滚滚而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欧朗俊拿着电话,姿势一直未变,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了她的声音,已经只剩下嘟嘟的机器声,但他仍是舍不得挂。

    “妍儿……”心碎的呢喃。

    可惜,电话那边已经没有人听。

    这个名字,注定只能藏在心底。

    良久,欧朗俊才慢慢的放下了电话,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。

    对着她说出那样的话,真的是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
    他扶着墙,慢慢的蹲下,最后索性坐到了地上,神情凄然。

    “哎呀,欧先生,你怎么坐在这里啊?”没过多久,他新请的佣人买菜回来了,见他这个样子,显然是吓了一大跳,急忙矮下身子来搀扶他。

    欧朗俊摇了摇头,低声说道:“没事,让我一个人呆会吧。”

    他将头埋在膝盖里,再也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“欧先生……”佣人想说什么,但又止住了,她索性将装着菜的环保口袋搁在地上,自己也坐了下来,挨在他身旁。

    欧朗俊听得身边的声音,复又抬起头来,叹息般的说了一句,“你自己先进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,让我一个人呆会吧。”她学着他的口吻。

    欧朗俊无语了,怎么去外面随便找回来的一个佣人也这么刁钻古怪?

    就因为不想和以前的生活再有什么牵连,所以索性自己打了出租车远走,索性自己去市场随意找了个佣人。

    “哦,对了,欧先生,这里这么偏僻,要不要我找人来装点保全设施之类的?比如监视器啊什么的?”这个地方山清水秀,但荒无人烟,独立的一栋老式房子静静的卧在山水之间。

    即便是买菜,也得走几十分钟到附近的小镇上去。

    “监视器?”欧朗俊蹙了蹙眉,随即摇头,“不要,我不喜欢在家里装那样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想了想,他又补充道:“如果你害怕,那……”他犹疑着。

    “没有啊。你不怕,我也不怕。”女子清清脆脆的回答他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欧朗俊应了一声,又埋下头去,许久许久都不曾说话。

    宛如迷途的落魄青年。

    明月山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