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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见过一模一样的另一块表。”奥斯丁不是在问话,他是在阐述一个事实。

    老头儿一时语塞,微微后退小半步,身子做出防御的姿态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察觉到异常,但不明就里,虽然擦好药膏,却仍旧低头拧紧药膏盖子,收回包里,只默默留神两人的动静。

    奥斯丁倏地站起身子,一把抓住老头儿擎着手表且在微微发颤的手,沉声问:“你在哪里见过那块表?”严厉的口气让老头儿抖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“见过同款式的表,这算是难得的缘分吗?”伊莎贝拉轻柔地说,一边悄悄伸手扯了扯奥斯丁的衣角。

    奥斯丁会意,放开了老头儿的手。

    老头儿胸脯剧烈地起伏,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年轻人身形高大,头顶的灯光被他的身体遮去大半。一个巨大黑影以泰山压顶的态势投射在老头儿身上,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到底该不该说,他纠结着。

    这件事不会这样不了了之。一个声音暗地里告诉他。

    老头儿长长喘出一口气,攥着擦干净的手表,脚下有些慌乱地去了后厨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看着老头儿的背影,问:“另一块手表很重要,对吗?”

    奥斯丁握紧了双手,说:“那只可能是安德鲁的。手表对我们弟兄两人来说非常重要,安德鲁是不会轻易弄丢的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,能让奥斯丁失控,事情果然不简单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伸手覆在他握紧的拳头上,轻声说:“不要着急,问清楚情况再说。他是个老实人。”

    她的举动和轻柔的话语有效地安抚了奥斯丁紧绷的身体和内心。

    他舒开握紧的拳,反手握住伊莎贝拉的手。她的手十分纤柔,指端微微带着点凉,掌心却有丝丝热度传到他的掌上。

    这鲜活的体温让奥斯丁突然有些感动。眼眶一热,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他不露痕迹地把脸转开,微微昂起头,转动眼球,让眼底的泪随着眼球的转动降降温。

    等收拾好心情,他想,希望老头儿能告知实情,他不想伤害这个老人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见他不时向厨房的方向瞥上一眼,没有打扰他,静静地陪在一旁。

    不多时,老头儿搓着双手,有些紧张地走来。

    他的额头上冒出细汗,清清嗓门说:“我的确见过一块一样的手表,”声音微微带着些哑,他又清了一下嗓,显然十分紧张,“如果我把手表还给你,你可以不再追究吗?”

    如果安德鲁活着,一块表又有什么要紧,即便是父亲送的。这个念头闪过奥斯丁的脑海。

    老头儿从他阴郁的神情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地了结。但是他也有拼死想保护的人。

    于是他鼓足勇气,“从上次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。”他又看了一眼奥斯丁的表情,才接着说,“那个手表是偷来的。这样至于要偷窃者的命吗?”

    奥斯丁望向老头儿的眼睛,那双眼睛虽然浑浊,但是却透出无比的真诚,同时也传递出无尽的恐惧。

    “明人不说暗话,”奥斯丁暗叹一声,说,“手表不要紧,我想知道的是,手表是在什么时候、在哪里偷的?”

    “在城郊的一个旧街区偷的,大概在一年多前。”老头儿回答。显然他已经盘问过偷手表的人了。

    奥斯丁算了一下时间,就在安德鲁出事前不久。他拧起眉头,问:“我不敢保证什么,不过我把话说清楚。你这么紧张,偷表的人一定对你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奥斯丁看了一眼老头儿,接着说:“你知道,这个秘密不可能隐瞒多久。而且我动手查,难保不会伤及无辜。”

    老头儿想了一阵,抬头欲言又止,迟疑片刻,才说:“是我的孙子。我让他来一趟。”他没有等奥斯丁做出反应,转身回了后厨。

    奥斯丁知道老头儿会再来的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也不问,低头吃菜。

    过了三分钟,老头儿又来了。“我孙子正赶过来。”他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,显然他和孙子的对话让他放了心。不过他没有透露什么,只捡了个门边的座位坐下。

    不到半小时,一个瘦削的、神色有些委顿、年近二十的小青年探头探脑地走进店来。

    “爷爷。”见到门边的老头儿,小青年低低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老头儿起身拉住他,一起走到奥斯丁桌边。

    小青年打量了一番座位上的两个人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气质出众的漂亮女人,要是在街上遇到,他肯定会忍不住吹个口哨。但今晚特殊,爷爷在电话里问他话的口气传递出的那份焦虑让他感到深深不安。

    等看到另外那个年轻男人,他先是想吐槽爷爷的眼光,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俊秀男人哪里会构成多大的威胁。不过,门口闪进的两个人影让他瞬间改变了看法。爷爷说得对,这样的人的确是他惹不起的。

    虽然奥斯丁已经在电话上知会过有个小伙子会进酒馆,但是彼得和托马斯还是不敢大意,当他们发现了有人要进酒馆,就跟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你详细说说那块表是怎么得来的?”老头儿对孙子说。

    小青年从手腕上接下表,递给老头儿,“就和我在电话上说的一样,是我从一个人屋里偷来的。我去的时候,一个人都没有,很容易就到手了。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得色。

    老头儿看了一眼手表,小心翼翼地递给奥斯丁。

    “屋子在哪里?”奥斯丁接过手表,手指摩挲着后盖上刻印的“安德鲁”,问。

    小青年看了爷爷一眼,见他向自己点点头,低头回想了一阵,说:“我说不上来,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。”

    “吃好了吗?”奥斯丁看向伊莎贝拉,笑着问。

    伊莎贝拉点点头。

    付过帐,奥斯丁挽起伊莎贝拉的手:“走。”

    小青年则由彼得和托马斯护送着上了他们那辆车。

    两辆车一前一后在路上疾驰。

    开了近二十分钟,车子渐渐拐进一条窄窄的街道。附近是一片老旧的住宅区。

    托马斯了解这一带,鱼龙混杂,并不太平。他透过中央后视镜,对彼得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奥斯丁他们的车就跟在后面,彼得看到了托马斯的示意,越发担心发生意外。他知道应该劝奥斯丁不要跟来,退回安全的地方等待。

    但他清楚事关安德鲁,奥斯丁很难置身事外。他转头仔细打量身边的小青年,想从他身上找到图谋不轨的蛛丝马迹,或者反之,希望这小子没有把他们引进死亡陷阱。

    小青年感受到彼得投来的探究的目光,不安地朝边上缩了缩身子。但他也很清楚,就在车里,哪里有多余的空间让他退避。

    终于,那幢房子到了!小青年暗暗松了口气。他用手指着拐角处的那幢黄色的房子。“就是那幢房子。”

    整栋房子只有一楼的西侧传出隐隐的亮光。

    “你去敲门,别耍花样!”等托马斯停稳车,彼得掏出武器,指着小青年说。

    奥斯丁他们的车也隔了一段距离停在不远处。

    小青年颤抖着说:“我进去偷过东西……我怕……”

    彼得摇摇头,并不让步,武器口依旧对准小青年胸口,左手指向黄房子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老老实实地去,一年多了,要是对方认得你又想找到你,会找不到?”彼得见他着实害怕,安慰他。同时接过托马斯递来的一顶鸭舌帽,稳稳扣在小青年的头上。

    小青年没有办法,硬着头皮下了车。

    托马斯在驾驶座紧紧盯着他。小青年微微垂着头,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着。托马斯在心里暗骂:“这小子,走个路都磨磨蹭蹭!”

    好在隔得并不很远,小青年终究还是走到了房子门前。他站了一会儿,才伸手敲门。

    屋里亮着灯,应该有人。可敲门声响过一阵,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。正当小青年正举起手又要敲下时,门打开了。

    一个人从门里探出上半身向外张望。

    借着路灯的光,托马斯透过望远镜都看清了那人的脸。彼得则通过手机屏幕看得更为真切。他们都吃了一惊——竟然是他!

    来人看清门外站着的小青年,上下打量了一番,发现并不认识,冷冷地问:“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小青年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了望,故意流里流气地问:“莉娜在吗?”

    “这里没住着什么莉娜!快滚!”那人说完,缩回屋里,“砰”地把门重重关上。

    小青年骂了句脏话,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他没有原路返回,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去,一拐弯,消失在平行的另一条街道。

    托马斯放下望远镜,从后视镜看向彼得:“你说这小子不会跑了吧?”